小黑蚕宝宝怎么养往事漫忆丨军用机场偷桑叶
2025-01-07 来源：小胖丁资讯
封面·车拍从元阳到文山（图文无关）
“往事漫忆”是我教书之后，给学生布置的第一篇命题作文，每届每个专业均如此。皆因这样的文章既好上手，又能够写得真实，大家不过回忆往事而已。因为布置学生作文，自己也顺便下水找体验，同样写了不少回忆的文字。写得好不好在所不论，但却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，用我作文评价上引用的亚里士多德的话来说，是已然的，而非可然的。后来因为这个真实性的要求，连带着也发生过一系列的事件，以后有空再说。下面是往事漫忆的第一篇，这个系列不定期更新，也不是天天接着上传。
差不多在六十年前，我和一帮同学到过军用机场，无他，只是为了偷桑叶。
低年级年级的小朋友喜欢在一定的时间做一定的事情，养蚕就是一例。记得是在二年级，文革还没开始。老师教导我们，养蚕能够支援社会主义建设，收获蚕茧之后交给老师，然后由老师转交给国家，给工人叔叔、农民伯伯、解放军叔叔做棉被、棉袄。于是我们大肆养蚕，人手20头到50头不等，成为时尚。那时上学手中捧着一只纸盒，从小如黑蚁般的幼蚕养起，眼看着它们沐浴着党的阳光雨露茁壮成长，渐渐变成小黑蚕，变成蠢笨肥白之大蚕。
我们的女老师把胖大之蚕叫“蚕宝宝”，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称呼，觉得它有点像上海话，嗲嗲的，便直呼其为“蚕”，比较革命化、战斗化。蚕长大之后开始结茧，我们在自己的蚕盒中用干草扎几个架子，它们便自觉地爬上去，吐丝，并把自己给包围起来，成为一只只的蚕茧。全班男女同学上交茧子之后，通常会留下三对蚕茧，让它们羽化成蝶，破茧而出，朝为行云，暮为行雨，朝朝暮暮，阳台之下，经历凤凰涅槃的过程，扩大再生产，更多地服务于国家和人民。
因为全员养蚕，桑叶资源渐至于枯竭，学校周边店家虽有得卖，然而2分钱的桑叶仅可供30头大蚕吃一天。要知道，一碗热干面仅仅只需要1毛2分钱。那是1965年的热干面，量多份足材料齐备的热干面，与今天大不相同呢。于是那天我们一位叫“猫子”的同学邀了几位好友，也包括我，说，刘国斌，我们到飞机场去偷桑叶。
我的小学叫航空路小学，座落在航空路上，因为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军用飞机场而得名。猫子家里是卖金鱼的，屋外院子里头搭了个棚子，用大缸养着七八上十个缸的金鱼，一个品种一口缸。这家伙江湖世面见得多，是个纯粹的小混混，故而胆大包天，能够想出潜入我军飞机场盗窃桑叶的点子。这个想法的确很富于挑战性，而且，飞机场没人敢进去，解放军叔叔不可能通过养蚕来建设社会主义，因此飞机场的桑叶处于疯长状态，很适合我们去偷窃。于是，大家整顿行装，扎好裤腿，带上米面袋，潜入机场去偷桑叶。
飞机场离我们学校还有好一段距离，大约走了有半个多小时，我们来到了机场外围。先趴在地上打量了一阵子，这座机场建在一座小山包上，山体四周笔陡如堑壕一般，上面拉了一层铁丝网，里面有一条巡逻小道，道路后面便是高大茂密的乔木，密密麻麻，看不到树后是不是有飞机，很长时间才有一队解放军叔叔背着枪巡逻过来。等他们转过树林之后，猫子带着我们艰难地攀上高坡，钻过早已窥探好的铁丝网豁口，进入森林，并且立刻找到了几株大桑树，爬上去，疯狂地采摘桑叶。
过了一会儿，猫子打了个信号，让我们静下来。接着一队挎着钢枪的解放军叔叔神采奕奕，精神焕发，雄赳赳气昂昂，瞪着警惕的双眼地从巡逻线上走过。我们均屏住呼吸，躲在树影后面，一动不动，待得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树丛中，大家又开始采摘，直到米袋面袋撑得鼓鼓的，才从树上溜下来。尚未走到铁丝网边，突然听到一声大喝：“干什么的，不准动，举起手来！”四周突然涌出来几十个解放军，把我们几个人包围了起来。
我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，一个个魂飞魄散，高举着双手，胆战心惊地从树林中钻了出来，整个身体筛糠似的抖动，就差没给吓尿了。解放军叔叔看到出来的竟然是几个孩子，也感到非常意外。一位军官模样的人面色沉静如水，问，你们到飞机场来干什么。我们七嘴八舌坦白交代，说是来偷桑叶。并且缴枪不杀地将自己的米面袋子全部都给拿了出来。军官大约从来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，踌躇了半晌说，这是飞机场，小孩子不能来的，下次不要再来了，带着你们的东西回家去吧。
我们找到原来的铁丝网那个豁口，准备原路返回。但麻烦随之而来，米面袋子不是问题，顺着高坡扔下去便罢，但人却不容易下去，南方的春天多雨，这地儿植被良好，潮湿多荫，草都被铲除光，山体全是光溜溜的泥巴，地滑坡陡，踩在上面简直站不住脚。军官叔叔也挺犯难的，因为不能让我们进入飞机场，然后从大门出来，于是喊了几个解放军叔叔，也钻出铁丝网，手拉着手把我们放下去，尽可能靠近坡底。
这当然不可能让我们完全到达沟底，大约还有5米左右的地段，我们张开双手竭力保持平衡，有如一只被狂风吹得歪歪斜斜的鸟，惊恐万状、跌跌绊绊从山坡上哧溜下来。幸好没有摔了狗吃屎，最终安全着陆。然后挥手与亲爱的解放军叔叔道了再见，抗着大袋的桑叶就回家了。这一期的蚕生长得如何早已忘掉，但却再也没有为桑叶的事儿发愁。
这次偷桑叶的行为给我心理上带来了持续很长时间的的影响。从此之后，我非常害怕湿滑的道路，尤其是在下坡的时候。而且直到今天，晚上会做梦，行走在哧溜溜的路上，站立不稳，几欲摔倒；有时甚至梦见在澡堂、在厕所，双脚简直站不住，要跌到澡堂旁的沟里和厕所的坑中。
看来一辈子不能做坏事，报应迟早会来。